许一龙昨晚也没睡好,不过他惯于应酬,再疲倦也能保持职业的微笑。
博望号上,他和林海谈笑风生,一路引经据典舌灿莲花,一会儿说林海纵横四海好似虬髯客,一会儿又说他义薄云天堪比关云长。
林海自然也投桃报李,称赞许一龙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,将来定能金榜题名位极人臣。
两人商业互吹,从福建一路吹到浙江,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,一时颇有点惺惺相惜之意。
五天后,船到宁波府,林海突然指着海岸道:“贤弟,你说这大明天下,究竟是谁的天下?”
许一龙笑道: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这天下自然是朱家天子的。”
林海摇摇头道:“这话自然不错。不过依愚兄浅见,至少在这江南各省,大明天下与其说是朱家天子的,倒不如说是像贤弟这般士子的。”
许一龙失笑道:“林兄太抬举我们这些百无一用的穷酸了。”
林海正色道:“这真不是愚兄溢美之词,就譬如我罢,一介商人,位于四民之末。假如要给我的生意找个靠山,是得到皇帝赏识好,还是和本地士绅关系深厚好呢?”
许一龙道:“林兄眼看就是官身了,不再是商人。”
林海摆摆手苦笑道:“一个卫所武官,在士绅眼里比商人能强到哪里去?愚兄方才之问,还望贤弟有以教我。”
许一龙道:“那自然还是有士绅做靠山好一些,皇帝高居九重,就算再赏识林兄,林兄也不可能为了一点商贾贩利之事就去劳烦圣驾罢。”
“除非愚兄这生意是替皇帝做的,那得先挥刀自宫了才成。”林海戏谑一句,接着道,“士绅就不同了,尤其是江南士绅,同乡故旧遍及官场,动不动就包揽诉讼把持上官,真可以称得上是土皇帝也。”
许一龙深深看了一眼林海,道:“林兄真乃神人也,从泰西归国才半年多,对中土之事便如此了解。”
林海不动声色道:“我虽生在异域,但一直心系故土。家父从小就教我读史,家中叔伯也常到濠镜进货,对大明世情还是略知一二的。”
许一龙称赞道:“海外游子,一片拳拳之心,难得难得。”
林海谦虚道:“贤弟谬赞了,我初回故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