岂料那姐姐一张嘴便是:“那竹排做的不好,你一翻身便嘎嘎响,害我昨儿夜里一宿未眠,所以才给你褥子,原是为了自己好过,你也不必谢我。”
刘一手笑了,这姐姐的口嫌体直倒真像某人,于是说“多谢姐姐体恤,一手领情,这褥子针脚紧密、棉花厚实,舒服的很,最重要的是这上面的香味,真是好闻极了,姐姐当真是个讲究人。”
原是一番发自肺腑的褒扬话,不知怎么反惹裴山月不开心了,立时冷了脸:“你若嫌弃,就还我。”
刘一手错愕:“我哪有啊?我没有啊?”
裴山月闭上眼睛,不再说话,想起自己幼时长在扬州妓馆的日子。扬州妓馆的浮华天下为冠,每个妓人为了留住客人无所不用其极,各自都有绝活。而这被褥浆洗熏熨时用的香料,便是自己那个娘亲的独门手艺。
临行时,并未多想,只将平时惯用的一并带了来。
今儿被刘一手提及,才知道不经意间自暴其短,担心刘一手洞悉,面上臊的不行。可默默地等了一会儿,发现刘一手气息均匀,似已睡熟,一张小脸紧紧伏在那褥子上,并无半分嫌弃,裴山月放下一半儿的心,小丫头怕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儿。
于是,心稳了,也渐渐睡去。
却不知,刘一手此时并未睡着。
刘一手心里盘算着,在她跟道医长孙今也亦师亦友学徒的这三年里,也听他讲了不少长安显贵们的特殊癖好。
在缙绅阶层,用香成风。口中含香、屋里焚香、用物熏香、进出携香,诗酒茶会上还会斗香。这些香,有来自本土的香料,也有飘洋过海从异域别国舶来的树脂,除却常见的檀香、沉香,还有来自婆罗洲的龙脑香、苏合香,再配以各时花卉,很是风行。
而眼下这床棉褥里浸润的香味,花气馥郁浑厚,似有苏合香、丁香、又有合欢花和其它五六种花木、树胶,纵使自己跟在长孙今也身边见多识广,这一时却也分不出真切。
据此推测,能用如此的舶来品以繁复工艺制成香料薰制寝具的家庭,能随随便便写出王维出塞诗的,绝非寻常寒门草根。
再细细打量着裴山月,从仪态举止,肤质容颜、再到所用的乐器,更非寻常。
那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