漏滴到丑初三刻,檐角蹲兽口中突然坠下半截湿透的杏黄符纸。
朱允炆蘸着朱砂批注的狼毫骤停,笔尖悬在开封府漕粮折银的墨字上——纸窗映出的影子分明是蓝玉的狻猊吞肩甲,可老将军此刻该在神机营清点弩车。
永昌侯踏碎本宫三株西府海棠。少年头也不抬,笔锋继续游走于洪武二十三年夏税核销的红印之间。
青玉镇纸压着的礼部贺帖突然无风自动,露出齐王纳征四个泥金小楷。
蓝玉玄铁护腕撞开雕花门时带进半庭风雨,甲胄内衬的牛皮被血渍泡得发硬。
他解下佩剑的动作惊飞了梁间栖燕,剑鞘北斗七星纹映出案头鎏金错银算盘上凝固的血珠。锦衣卫的鹞子折在睢州渡。
老将军单膝压住满地散落的鱼鳞图册,从护心镜夹层抽出半幅染血的河道图,郭桓的漕船五天前改道贾鲁河,船上运的可不是观音土。
朱允炆忽然将朱笔掷入天青釉笔洗,溅起的血水在《开封府仓廪志》扉页晕开牡丹纹。
少年指尖叩击着案上黄册,恰是郭桓奏请修缮归德府常平仓的批红:听闻郭布政使的侄女上月嫁入齐王府,聘礼里有两千石精米走的是军粮勘合?
窗外惊雷炸响,蓝玉甲胄缝隙簌簌落下沙粒——那是他潜入漕运码头时沾上的黄河淤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