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该死的!”
黑金色轿子已进入大门许久,过了好一会儿四个轿夫才从门里出来,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,发现深夜的街道上连一个半个人也没有,这才放下心来。
其中一个人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,泄愤般地对着大门口的石狮子踹了一脚,嘴里连连发出咒骂。
“王二狗,你小心着点!当心祸从口出!”
一同出来的其中一个轿夫,张三丁,拉了拉王二狗的袖子,指了指身后的匾额,示意他注意场合。
“吗的,老子管不了那么多了!去他奶奶个腿儿!”
王二狗非但没听同伴的劝阻,反而骂得更欢了。
“老子辛辛苦苦抬轿子,干得都是一把子力气活儿,黑天摸地地出气力,赚的还不如人家一个鞋底子贵!他凭什么对咱们撒气,啊!”
“拓麻的,累死老子了,这么晚回来,还要被臭骂一通,这死老头子可真能折腾!他咋恁不要脸!”
“咱又没有多拿他一个子儿,凭什么对咱们撒气!娘的,我呸!什么富贵人家,净他吗的是剥皮拆骨的混蛋!榨干了咱们的血汗,还要回过头来说咱的不是!”
“他娘的,这他吗是什么世道!”
“穷人就活该被他们踩在脚下吗?这帮畜生!”
说到激动处,他忍不住又啐了几口,对着门口的大石狮子狠揍一拳,手都被擦破皮流出血来,他却浑然不觉,胸腔里的气愤怨念仍然无处发泄,逼得他又狠狠打了一拳,发出愤怒却又暗含悲凉的质问:
“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?他一句话,咱们就要当牛做马。他一不顺心,咱们就要加倍交税,凭什么这样对咱们,凭什么!”
王二狗眼眶通红,七尺男儿身躯健硕,此刻却气得浑身颤抖,几乎要流下泪来。
“凭什么?凭他是这个——”
另一个一直未曾开口的轿夫指了指头顶的匾额,语气疲惫而麻木。
“官字下面两张口,县太爷尚且是一个县的青天,何况这位爷这么大的官呢?”
夜色深沉,白日里气派的府邸眼下也看不出什么珍贵之处。乌木匾额上四个烫金的大字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却依然醒目,像它的主人一样,霸道又嚣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