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的第一场雪,来的毫无征兆,却下的浩浩荡荡。
大雪连下了两日,西屏郡的地面被覆上厚厚一层雪白,凡是出门,必定一脚扎进咯吱咯吱作响的雪洞,积雪没过了小腿,行走困难,若有不慎,保准摔个踏实。
陆温便是被困在这了。
这是云河街的一处楼阁,人称离憎楼,光这名字,就令她咂舌良久。
她听过快活楼,极乐楼,安乐楼,长宁楼等,或求安宁顺遂,或求日进斗金,或求追逐享乐,这离憎二字取得倒怪,离是离别之意,憎含厌恶之音。
想来这离憎楼的主人,应是个满腹委屈之辈。
她被这名字引了进去,乍一来时,还以为是新开的秦楼楚馆,进了一看,才发现大有玄机。
里头约莫三层,整座地面都烧了地龙,屋内温暖如春,倒是引了许多行人驻足。
一层的莲花台子上是妖娆多姿的舞姬正在翩翩起舞,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肢、莹洁如玉的足踝,套着金环,披着金纱,抛着媚眼儿,热辣又奔放。
她上了二楼,本欲是找个喝酒的地方,却发现进了另一处天地。
二层是赌坊,大堂人头攒动,装满了市面上所有的好玩意儿,叶子牌、骰子、马吊、猜花牌、斗鸡,凡是这外头有的,里头一应俱全。
外边儿厚厚的雪还没化,因此来离憎楼的人多,或布衣走卒,或锦衣玉冠,这儿的赌徒不分什么高低贵贱,庶民贵民,只看赌技好坏,运气高低。
一个贪婪又癫狂的销魂窟,倒是得了几分平等的纯粹。
一个约莫十来岁,胖乎乎的小丫头凑过来,满脸堆着笑:“姐姐,您是来赌钱的吗?”
陆温笑了笑:“不是,来喝酒。”
小胖丫头过来拉她的手:“姐姐,跟我来,这里人多,别走散了。”
她不动声色的跟在小丫头身边。
小丫头的服饰并不像赌坊内的伙计,这身衣裳太过精致,针线细密,织纹繁琐,丝滑的布料色泽熠熠,触之极轻极软。
她认得这身衣裳,是南湖云洲郡的织造所,进贡的流云锦锻,一年只贡得两匹,两年前,陆家尚鼎盛时,陛下也赐了她一匹,是兄长千里迢迢的送来了祁州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