亭径直坐上一架八人抬霞光流萤锦帐步辇,他抬了抬眼皮,轻飘飘道:
“把那废物送上来。”
一时间,宫人送他入步辇。
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撩袍跪地相送,陆衍掀起霞光帘帐,不由得有些热泪盈眶。
身下是鹅羽丝绒软垫、腿上是鸳鸯双面织绣赤色锦被,面前是十二莲花瓣青釉云炉,点的是莲湖郡造办所进贡的梅青罗丁香,丝丝如缕,淡然清隽。
他沦落方竹村一年余,日日食草饮露,何时这般招摇奢靡过。
当即又对这金玉阔气的皇家妹婿,多了两分好感。
一方天地宾客盈门,一方天地门庭寂寥。
陆温依旧坐在床榻上,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盖头。
盖头很美,是赤红底的,用金线勾勒四边,用白绸底、粉绸底织了几朵轻盈的云朵、并蒂的莲花,很是惟妙惟肖。
灯火葳蕤,映得她神情寂静冷清。
她又不是傻子,难道不知吉时早已过去了么?
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故,吴若海竟敢违抗旨意,不来迎亲?
要知圣旨既下,他却推托,可是忤逆圣意,是抄家的罪过。
她又等了好些时辰,从戌初时刻,等到了亥正,又从亥正等到了子时。
外间明月高挂,星落银河,只怕是连三殿下的百花宴都散了,吴若海依旧未到。
陆温扯下红盖头,借着辉煌的灯烛,将那盖头仔细瞧了,红艳艳的一片,金线深浅交织,在烛火里忽明忽暗。
她仿佛瞧见那人点着烛火,用夜间只能见三尺的一双冷目,拧着眉头,一针一线,缝着盖头的样子。
阉宦娶妻,不得铺张,她的嫁衣只不过是最寻常的款式。
盖头却精巧至极。
她记得,谢行湛无仆,家中琐事,一应自理,他又过的清寒,哪怕是帷帐锦被缺了一角,又或是残破一些,亦是自行缝缝补补。
她自小便十分害怕虫子,偏而谢宅一片竹海,竹叶儿摇晃时,常常晃下几根绿茸茸的毛虫,惊得她四下乱窜。
他便缝制了一个香包,针脚细密,里头放了驱虫的香粉。
陆温攥着盖头,浮起一丝冷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