渐知悉内情后,心底的歉疚便与日俱增。
武坤之所以胆大包天贪墨军费,皆因黄册推行导致武家课税激增。
偌大个武家有数千族人要养,少了几十万两银子入账,不少武家族人便要勒紧裤腰带过活。
武坤身为嫡长子,又是未来武家家主,会动歪心思卷钱并不奇怪。细细想来,害死威北将军一家及边城五万将士的罪魁祸首,非止武坤一人。
若非他急着建功立业,不顾一切推行新政,武坤不会如此激进,边城亦不会被鞑子攻破。
他身上背负着无数条性命,自然诚心向佛。
剑是他保护自己的武器,笔是他攻伐敌人的利刃,而佛则是他平心止念的法宝。
他坐在外书房的书案边,随手拾起一本书册,垂眸一看,竟是这个月柏府的收支账簿。
一口长气叹出。
七年来,为了柏家百年基业,公中的每一笔账目他都要细细考究。
想起十四岁前的游学时光,他总会心生怀念。那时的他,才思敏捷,每日都有源源不断的文思涌现。
现如今,他忙着应付朝堂内外大小事务,连读一本书的时间都挤不出来。
江郎才尽,黔驴技穷,他冷冷睥了一眼账簿,信手将其放回书案。
修长的手指拨起书堆里一册书卷,见是《论语》,才轻轻抽取出来。
“无欲速,无见小利;欲速则不达,见小利则大事不成。”
屋外晴光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,他垂下眼睫,视线凝滞在这一行。
“无欲速,无见小利……”
欲速则不达,是在批评他年轻冒进;见小利则大事不成,是在指责武坤鼠目寸光。
思绪又绕回朝堂,他眉心一皱。
手指迅速翻动书页,再定睛看时,见是“以道事君,不可则止”。
看到这句,他心底忽然窜起一股怒意。
当今圣上并非明君,他侍奉其侧两年,早已看穿其昏庸无能的本性。
想起今晨在早朝上,他夸赞今上勤政为民,其实是想委婉提醒今上记得准时上朝,便觉怒火灼心。
想当年,鲜衣怒马少年游,现如今谄佞奸邪蹉跎岁月,身陷泥淖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