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倒是没想过,你会真的放下长安的富贵日子,在这里做个村民。”
“在长安的时候,夜里睡个整觉都难。在这里,累得想失眠都不行。长安的日子未必比此处好。”
贺晏青吞下一口肉沫,反问慕容棣,
“我看你倒是也挺喜欢这里的,没见你想走?”
慕容棣的脸模糊在渐暗的天色里:
“我们两年前来的时候,应当都没想过如今的情况。”
他的声音有点沙哑,有些别扭。
今年年初开始,他咽部觉得有点干,嗓子嘶哑,说话声音不像以前那么清脆稚嫩了。
村民们都恭喜他,说他过了这两年就会长成真正的男人了。
慕容棣这段时间在黑匪山待得很踏实,跟秦老头练梅花镖练得越来越准。
平日除了处理黑匪乡的事务,还会抽空去岭南其他州县巡察,看着岭南一点点变好。
虽然他经常会挂念在京中的母妃和舅舅一家,可是私心很喜欢岭南。
他从一出生就在凄冷宫中,在压抑的深宫中装疯卖傻,勾肩驼背。他记忆中永远都有冬日里廉价呛鼻的炭火,寂寥冷僻的院子,旁人的冷眼嘲笑。
偌大繁华的京城,在他眼中是一座不见光的水牢。
灰暗、窒息、阴冷。
而岭南在他心中炽烈明亮,像一团不息的火。
他来到岭南,享受着从未有过的炎热和所有人的笑脸。
他是长安污泥中挣扎生长出来的莲叶,在南方的夏日里终于舒展茁壮。
如果可以,他很想把母妃接到岭南来,让母妃也尝尝刚摘下的荔枝,看不会封冻的河水,感受没有冬雪的季节。
可惜现在还做不到。
血海深仇,数年蛰伏,他们还有没做完的事。
贺晏青顺口道:“也是,你在此处可以放开手脚,太子都比不上你自由。在岭南你也算是自由之身了。”
天色彻底黑了,山上燃起火把。
一幢幢小屋的窗户都泛起暖黄的光。
天黑了,山却亮了。
慕容棣离开茶园,丢下一句:
“皇家何来自由身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