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站起来!!”
程映雪柳眉倒竖,眉眼间充斥着磅礴又鲜活的怒意。
她的嗓音高亢却并不尖锐,字句清晰而不带半点含糊。
她像是在开口怒骂着那委地不起的少年,更像是在提醒尚在途中的自己。
她将她曾因女子身份而遭受到的不公,以另一种形式宣泄式地通通诉诸于口,那话中带着她满腹的不甘,带着她满腔能将人烧灼了的情绪——剑一样一把劈穿沈初星面前的重重迷雾,骤然响彻在他耳畔!
“程、程姑娘……”被惊醒了的少年人细声喃喃,下意识回头凝望了眼那迎光站在墙角处的姑娘。
支着一对发花起昏了的眼珠,他只隐约看见了她颊侧因愤怒而涌起的点点绯红。
渐西斜阳下,小姑娘的腰杆挺直如初生新竹,漆黑的眼瞳清澈明亮——她身上爆发出的、巨大的生机,让他无端联想起山崖上迎风而立的野草,抑或是鸿雪下愈渐耸然的青松。
她坚韧、顽强,永不服输且朝气蓬勃,让人只看一眼便能被那光色刺得生出满眼的泪——
……他也好想像她一样,全心全意、无所畏惧的活上一次。
至少……至少他不想被她,被他们浑然落下。
沈初星发花了的目光,缓慢又执着地自屋中那一张张年轻的、与他差不了几岁的面庞上逡巡而过,脑内往事闪烁着,汇聚成一条奔涌的溪。
他想起六岁时卧病在床,从前的伙伴们满面失落地离开沈府的样子。
想起十岁时跌落山崖,回府后娘亲和祖母哭肿的那一双双眼睛。
想起十三岁的高烧后,父亲与兄长摸着他的发顶,在他床头遗落下的那一声声叹息。
他想站起来,想好起来,想从此做个健健康康的正常人,想追上所有人前进的步伐——
他不想再看到娘亲和祖母哭肿的眼睛,不想再听到父亲与兄长接连不断的叹息,不想在被困在那方寸之地,锁在这一室之间。
现在,所有人都在帮他,所有人都在试图帮着他战胜那名为“心魔”的天堑。
包括与他仅有这一面之缘的几位仙长,包括险些被他绊了姻缘的程姑娘,也包括那盆傻乎乎的金钗石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