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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说过法律是台精密仪器……”话尾被突然的哽咽绞碎。
他摸到口袋里的水果硬糖,铝箔纸包装是十年前的款式。
那天父亲出门前把最后一颗橘子糖塞进他手心,糖纸上的折痕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。
积雨云在头顶翻涌,第一滴雨珠砸在“刑事附带民事赔偿”字样上。
他突然发疯似的把判决书按在墓碑表面,黑色铅字在雨水冲刷下晕染成泪痕的形状:“你看啊!你倒是看看啊!那个畜生终于死了!”
混凝土的凉意顺着掌纹钻进血管,他听见十五岁的自己在尖叫,那个被困在父亲破碎遗体前永远长不大的男孩正用指甲抠挖碑文。
暴雨倾泻而下时,他摸到照片边缘有道新缺口。
去年清明摆的万寿菊早就风干成褐色纤维,此刻正在暴雨中舒展成某种诡异的姿态。
闪电劈开云层的刹那,他看见判决书上的公章在雨水里泅开,朱红色顺着碑身沟壑流进泥土,像极了当年现场勘验图上标注的血迹走向。
上周那个外卖小哥也是,颅骨碎得拼不起来,他硬是站在手术台前把人家破布似的肝给缝好了。
“您知道我现在最怕什么吗?”涂腾抹了把脸,雨滴疯狂往嘴里灌。
“最怕听见救护车的声音。上个月高速连环撞,有个老爷子和他孙女儿”话没说完先咳嗽起来,气管里像塞了团消毒棉。
那天他连着参与了九台手术,到最后连持针器都捏不住。
雨停时,西边云层裂开道金缝。
涂腾发现判决书上的字迹已模糊难辨,倒是文件袋内层粘着片干枯的银杏叶——是上次来扫墓时夹带的。
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响,有什么东西从口袋滚落。
那颗氧化变色的橘子糖滚到墓碑基座,铝箔纸在积水中泛起细碎的光。
涂腾弯腰去捡时,突然看见混凝土裂缝里钻出株鹅黄色草芽,正在未干的水渍中微微颤动。
……
特训结课测试最后一天。
八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铁水浇在废弃工厂的混凝土墙上,空气里漂浮着铁锈与沥青混合的焦灼味道。
“三分钟倒计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