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在三年级二班的讲台上时,林晚秋正用冻得发红的手指捏着粉笔,在黑板上画下最后一个句号。粉灰簌簌落在她褪色的羊绒围巾上,那是去年教师节学生用零花钱给她凑的礼物,毛线接头处已经绽开细小的线头,像孩子们总也梳不整齐的刘海。
\"今天我们要学写信的格式。\"她转身时瞥见第三排靠窗的空位,阳光斜斜穿过积着薄灰的玻璃,在陈小满的木头课桌上折出菱形的光斑。那里还摊着半盒彩色铅笔,笔尖凝结着蜡泪似的颜料块——那孩子总喜欢把铅笔削得尖尖的,说这样画出来的星星才有棱角。
消毒水的气味刺破鼻腔时,林晚秋才惊觉自己攥着教案在儿科住院部长廊里站成了雕塑。重症监护室的自动门开合间漏出仪器规律的滴答声,像极了陈小满上周在美术课折纸星星时,彩色玻璃纸沙沙摩擦的声响。
\"林老师\"病床上的小人儿从被褥里探出手,指尖还沾着输液的胶布,腕骨细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蜿蜒,\"能帮我把书包里那个铁皮盒子拿来吗?\"
铁盒里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六十五颗纸星星,每一颗都用作业本裁成的纸条折成,铅笔写的日期从去年初雪到昨夜凌晨。\"每天放学后去废品站捡两小时纸箱,就能换十块钱。\"孩子苍白的脸上浮起梨涡,睫毛在氧气面罩上投下颤动的阴影,\"我想给妈妈买件羽绒服,她扫大街总咳嗽。\"
林晚秋想起两个月前家访时见过的女人。逼仄的出租屋里,女人正用冻裂的手搓洗着餐馆带回来的油腻桌布,塑料盆沿结着冰碴,墙角堆着小山似的废纸壳。陈小满蹲在漏风的窗边写作业,铅笔短得快要握不住,草稿纸上是她偷偷辅导的奥数题。
\"老师知道星星为什么有五只角吗?\"孩子突然撑起身子,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。林晚秋慌忙扶住他单薄的肩膀,触手全是硌人的骨头,\"因为要接住所有迷路的光。\"
深夜的输液室寂静得能听见冰棱在窗外生长的声音。林晚秋用保温杯暖着孩子挂水的手,看他蜷在陪护椅上熟睡。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,在他脖颈处照出大片紫红色的瘢痕——那是上周三清晨,他在来校路上被醉酒司机撞飞时,书包里散落的纸星星划出的伤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