救护车来的时候,我正盯着天花板的霉斑算账:工伤赔偿四十万,抚恤金八万,加上厂里拖欠的加班费,够小满读完研究生还能留点嫁妆。医生扒开我眼皮时,我努力想聚焦在胸牌上——那姑娘和小满差不多大,白大褂口袋别着支樱花图案的钢笔。
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厂长办公室,他捏着工伤认定书叹气:\"老陈你这是自杀,不能算\"我想笑,可肺里的铁粉堵住了气管。小满哭喊着冲进来时,我正盯着窗外的杨树,那些毛茸茸的穗子落在她马尾辫上,恍惚间像是阿秀十八岁那年的发带。
他们说我咽气时手里攥着半截过滤棉,染血的棉絮里裹着张泛黄的工资单,背面用圆珠笔描了朵歪歪扭扭的牡丹——那是阿秀最后一次化疗时,我在病床边学着她绣的花样。火化炉门关上的瞬间,小满突然尖叫着扑过去,她说看见火光里有无数金粉在跳舞,像极了父亲总说的,春天第一炉钢花绽放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