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式工业风扇在头顶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,陈建明用冻得发青的手指攥紧扳手,暗红色铁锈簌簌落在泛黄的病历单上。诊断栏里\"肺癌晚期\"四个字被机油浸得模糊,像团永远擦不干净的污渍。
墙上的生产进度表被夜风吹得翻卷,三十吨冲压机沉默地伏在阴影里。他摸索着打开控制台,机械臂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——这台1982年从苏联进口的老机器又开始闹脾气,就像此刻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的癌细胞。
\"师傅!\"新来的学徒工小王抱着热腾腾的饭盒闯进来,塑料盖子上凝着水珠,\"您胃疼又犯了吧?我媳妇包的芹菜饺子\"话音戛然而止,年轻人盯着地上带血的纸团,不锈钢饭盒当啷摔在水泥地上。
陈建明弯腰去捡散落的饺子,后腰突然窜起剧痛。去年冬天抢修供暖管道时摔的那跤,原来早在那时死神就悄悄攀上了他的脊梁。他想起自己呵斥徒弟们偷懒时总爱说\"机器比人金贵\",现在倒真应验了。
\"二车间订单还差三百套。\"他咬着牙把扳手塞进学徒颤抖的手里,\"告诉老李头,明早七点前必须\"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打断命令,暗红液体溅在徒弟雪白的安全帽上,像雪地里炸开的石榴。
厂区广播突然响起《咱们工人有力量》,这是二十年前他亲手接的线路。当年新婚妻子站在脚手架上给他递工具,鹅黄色围巾飘得像只振翅的蝴蝶。如今那抹鹅黄早变成医院惨白的床单,床头柜抽屉里锁着离婚协议——自从三年前他连续三个月没去医院陪护化疗的妻子,女儿就再没叫过他爸爸。
夜班工人发现他时,老车间主任蜷缩在液压机旁,怀里抱着刚修好的齿轮箱。工具箱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本工作笔记,最新那页写着:\"3线轴承型号有误,速查沈阳第二配件厂发货单\"。泛黄纸页间夹着张幼儿园画作,蜡笔画的小人戴着安全帽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\"送给全天下最好的爸爸\"。
追悼会那天,三十吨冲压机突然自主启动。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中,机械臂精准地抓起工具箱摆在灵堂中央。维修工老张颤抖着打开暗格,里面躺着二十年来陈建明替夜班工人垫付的医药费收据,每张背面都记着还款日期——最早那张标注的1998年4月17日,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