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酉戌亥,最后停在子时。林开元听见打更声从四面八方涌来,怀中的玉佩烫得像块火炭。他伸手想按住晷针,指尖却穿过虚影触到冰凉的井沿。
又是那口青石井。
井水倒映着弦月,这次他看清井底沉着具戴枷锁的尸体。当尸体缓缓抬头,泡烂的面孔分明是他自己。林开元猛咬破昨夜结痂的舌尖,血腥味中井水突然沸腾,蒸腾的水汽在空中凝成\"申酉之交\"四个字。
酉时的钟声提前半刻响了。
林开元在钟声里惊醒,发现自己趴在值房的案头。砚台里的朱砂墨已经干涸,毛笔尖却沾着新鲜墨汁。他展开誊录到一半的《承宣实录》,发现天顺三年的记载被改写过——\"崔文衍\"的名字全变成了\"林开元\"。
窗外传来野猫嘶叫。
林开元循声望去,看见琉璃瓦上蹲着只独眼黑猫。猫爪下按着块碎玉,月光照见玉上刻着\"赎\"字,边缘还粘着片带痣的人皮——那黑痣位置与王主事颈后的胎记分毫不差。
戌时的灯笼次第亮起时,林开元在茅房发现了密道。
他本是为避开巡夜守卫,却在墙角发现块活动的青砖。砖后藏着半截麻绳,绳头浸着柏油状液体。当他把麻绳全部拽出,绳结上系着的铜钥匙刻着崔氏族徽。
子时的更鼓在头顶炸响。
密道入口在井壁西侧,潮湿的苔藓下露出铁门轮廓。林开元将钥匙插进锁孔时,听见井底传来指甲抓挠声。十七下抓挠声后,锁舌弹开的响动惊飞了夜栖的乌鸦。
密道石阶上布满黏液。
火折子照见两侧墙面的抓痕,越往下越密集。在第三十七级台阶处,林开元发现半枚带血的指甲——与他在荒宅井沿见到的那片指甲完全吻合。
地窖中央摆着口柏木棺材。
棺盖上的抓痕全是向内延伸的,棺内铺着层曼陀罗干花。当林开元掀开最底层的锦褥,下面压着的密信让他如坠冰窟——是他父亲任考功司郎中时的笔迹,落款日期正是崔文衍被斩首前三日。
信纸突然自燃。
绿火中浮现出无数挣扎的人影,林开元在灼痛中松手。燃烧的残片落地成灰,却拼凑出半幅京城布防图,图上翰林院的位置标着滴血的匕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