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治至上。两相比较,李斯对我师荀学之评判,便是‘法治尚为本体’。当与不当,一家之言也。”李斯谦逊地笑笑,适时打住了。
“何谓一家之言?有人贬斥荀学?”嬴政捕捉很细,饶有兴致。
“他家评判,无可厚非。”李斯从容道,“斯所谓一家之言,针对荀派内争也。李斯有师弟韩非,非但以为荀学不是真法家,连李悝、商君也不是真法家,唯有韩非之学说,才是千古以来真正法家。是故,李斯之评判,荀派中一家之言也。”
“噢——?这个韩非,气壮山河。”
“秦王若有兴致,韩非成书之日,李斯可足本呈上。”
“好!看看这个千古真法家如何真法?”嬴政拍案大笑一阵,又回到了本题,“先生一番拆解,已然剖析分明。然嬴政终有不解:仲父已将《吕氏春秋》足本送我,如何又以非常之法公诸天下?”
李斯一时默然,唯有舱外风声流水声清晰可闻。偏嬴政也不说话,只在幽幽微光中专注地盯着李斯。沉吟片刻,李斯断然开口:“文信侯此举之意,在于以《吕氏春秋》诱导民心。民心同,则王顾忌,必行宽政于民,亦可稳固秦法。如此而已,岂有他哉!”
“秦法不得民心?”
又是片刻默然,又是李斯断然开口:“秦法固得民心。然则,庶民对秦法敬而畏之,对宽政缓刑则亲而和之。此乃实情,孰能不见?敬畏与亲和,孰选孰弃?王自当断。”
“敢问先生,据何而断?”
“据秦王之志而断,据治国之图而断。”
“先生教我。”嬴政霍然起身,肃然一躬。
李斯粗重地喘息了一声,起身一拱手正色道:“秦王之志,若在强兵息争,一统天下,则商君法治胜于《吕氏春秋》。秦王之志,若在做诸侯盟主,与六国共处天下,则《吕氏春秋》胜于商君法治。此为两图,李斯无从评判高下。”
“先生一言,扫我阴霾也!”骤然之间,嬴政哈哈大笑快意至极,转身高声吩咐,“小高子,掌灯上酒!蒙恬进来,我等与先生浮一大白!”
河风萧萧,长桨摇摇。六盏风灯在漫天雾霾中直如萤火,火悠悠然逆流西上,漫无目标地从沣京谷漂进漂出,又一路漂向秦川西部。直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