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昭明白叶渊这样做的道理。
只不过,她已全然不是当初的自己,如果敬王一脉真的上位,凭借与褚云霁的交情倒是能落得一个保全。
那剩下的人呢?
尤其是安阳侯府一支,谁都不敢说起将来。
“眼前已非彼时,瑶儿带回来的那个账本倒是有用,可惜还不够呢。”沈绥继续拨拉自己的指甲,偶尔剐蹭两下,指腹一片血粉色。
黎昭点头,道:“儿臣明白了。”
恍然间,她有些不认识自己了。原来连自己都做不到大公无私,做不到圣贤书里的公正。
那么,是她对不起圣贤书,还是这个虚妄的世界对不起自己?
“只是儿臣不明白,母后为何不揭穿我呢?比如——您的女儿是从来不会医术的。”她不解,这样的困惑紧紧束缚着自己,不得自由。
半晌,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叹,像一道利箭刺破厚重的水汽,猛地扎在她的心头。
“母后看过不少话本子,说未来的人借尸还魂,突然变成此世的人,由此惹出不少麻烦来。有时候我自己也想不明白,我的女儿会是什么脾性,是否也像你这般聪慧豁达,我想了一夜又一夜,脑袋都生疼,却也只能从清臣的口中知道零星一点。原来我的女儿是这样啊,一点都不聪明,还是个死脑筋。”沈绥蓦地笑了,眼角的皱纹紧紧夹着一丝窘迫与凄凉,“可那又怎么办,我第一眼见到的是你啊。是你啊——”
她的语调忽然高亢,眼眶含着一汪落不下的水,“你出现了,我的女儿就有了形状,无论怎么变,都是你了。骗我的也好,蒙我的也罢。除了你,没有人是这副模样。”
到最后,黎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凤仪宫,只记得一片又一片的雪花,重重地砸在檐角与脊兽。
沈绥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——一个未来的人,可母后并没有戳破,反而主动为自己隐瞒。
换成自己会怎么做呢?
黎昭闭上眼睛,任由泪珠在眼眶里打转,上下眼睑搅在一起,努力不让它落下来。
——会是一样的选择。
她这次没有犹豫。
这该死的血脉,竟让隔绝两世的二人做出同样的选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