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理寺牢房的青砖沁着阴冷湿气,侯君集一拳砸在案几上,震得砚台里的陈墨溅出星点。
那卷《岑文本谏伐高昌疏》在烛火中泛着刺目的朱批,字字如刀:\"昔李广利贪功冒进,七万儿郎埋骨漠北;韩擒虎虽破建康,终因纵兵落得谪戍凉州\"
\"好个"贪"字!\"
侯君集扯开衣襟,胸口箭疤在跳动的火光中狰狞如蜈蚣。
他想起三日前朱雀大街,那老儒生当街唾骂\"国之硕鼠\"时,袖中掉出的正是岑文本府上特供的松烟墨。
指尖划过魏征奏疏上\"苛察则疑生\"几个字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玄武门下。
彼时太宗执他手说\"朕之霍骠骑\",如今这双手却在奏折上批下\"其心可诛\"。
窗外飘进狱卒的嘀咕:\"听说陈国公府上抄出高昌王冠三顶,夜明珠装了十二斛\"
话音被夜枭啼叫截断。
侯君集突然抓起墨锭,在墙上狂草——\"贪\"字连写七遍,最后一笔生生划破青砖。
瓦当滴落的夜露混着墨迹蜿蜒,恍惚间化作渭水畔的血河。
那年他亲率玄甲军踏破高昌城门,却在庆功宴上看见户部侍郎盯着鎏金酒樽冷笑。
原来从那时起,他侯君集三个字就注定要钉在凌烟阁最耻辱的柱子上。
侯君集脸上冷笑着的表情不见了。
魏征实际上是在为他说情,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是让他接受这份较轻处罚的意思。
若不是侯君集坚决拒绝认错的话,又怎么会落得今天这般境地呢?
虽然魏征是个好人,但皇帝对此回复却是:“即使朕能够平定四海,治理起来仍颇为艰难。”
谁是真正面对困难的人?答案当然是他自己——侯君集。
不知不觉间,他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阴冷灰暗起来。
仔细查看着面前雍州府对卢护及崔止恩案件做出裁决的文字记载,侯君集沉思良久后终于摇了摇头。
很明显此事背后还有未尽事宜,但是像尹君那样精通调查的人都没能查清楚,对于仅懂一些皮毛的侯君集来说难度更大。
何况还有皇帝亲自过问这桩公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