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先生何等人物,当即看出栖月心中顾虑,他轻笑一声,望着不远处那株垂丝海棠,被雨水浸透的花枝低垂,恰似困顿难纾的自己。
“夫人不必误会。”
兰先生语调温和,眸光亦是深静悠远,“初次见时,便觉夫人面善,很像我的一位,故人。”
故人?
两人隔着雨幕,栖月看不真切他面上的表情。却觉得那落在她面上的目光,如同隔着厚重的岁月,如山岳,如深渊,带着难以磨灭的伤痛。
栖月便想起来,兰先生是容朝的旧臣。
是前朝的人。
她问,“您认识我姨娘?”
姨娘说,容朝末年,战火纷争,为逃难家里人都死绝了。除了姜府,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,便是姨娘。
簌簌一阵风起,吹动脚下落叶,亦将兰先生宽大衣袍吹得扬起,隔了许久,她才听他说道,“也许吧。”
说罢,他走出小亭。
薄薄雨幕中,他走过来,并未撑伞。
“这个你收好。”
一双弹琴的手,洁白而修长,却意外满是疤痕,他的手心,躺着一枚暗绿色火焰纹饰的令牌。
兰先生叫她收下。
“将来若有什么难处,尽可拿着这块令找我。”
栖月终于明白为何世人总说他神秘。兰先生就站在她面前,却又像隔着云山雾罩,叫她看不清明。
“只为故人之女,收下吧。”
令牌通体冰凉,握在手心,似乎能一直凉到人心里去。
栖月问,“无论何事吗?”
兰先生笑着点头,“所有。”
栖月又问,“需要保密吗?”
“我既赠予了你,便是你的事。与不与旁人说,全凭自己。”
兰先生说完转身,宽袍大袖被风吹得鼓起,声音渐渐飘散在风中,“但愿你永远也用不上。”
陆恂寻来时,栖月正在亭中听雨。
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陆恂问道,平静的语调打破雨中山林的意境。
栖月看他一眼,“等你啊。”
明知她口不对心,陆恂仍是顿了一顿,“不是与兰先生相谈甚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