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\"重度脂肪肝\"的诊断书,冰箱保鲜层里码着分装好的杂粮饭。孙子把半碗米饭倒进垃圾桶,米粒粘在塑料袋上像撒落的珍珠。
\"爷爷,医生说您要控糖。\"孙女抢走我手里的酒酿圆子,瓷勺碰出清脆的响。厨房电子秤闪着绿光,精确到克的荞麦面在碗里堆成小山。我摸到腰间赘肉下那道凸起的疤痕——五九年挖野菜摔下山沟留下的。
深夜,冰箱运转声像遥远的饥肠辘辘。我赤脚踩过冰凉地砖,偷吃冷饭时被孙子抓个正着。月光透过纱窗,照见他手机屏幕上\"轻断食\"的科普文章,也照见我指缝间黏着的饭粒。
清明雨落满湘北群山时,我带着米酒回到青石镇。废弃的校舍爬满藤蔓,教室黑板上还留着当年刻下的粮票计数。风穿过破窗,带来苦楝花的苦涩香气。我把新蒸的米糕摆在荒草丛生的坟前,三伯的墓碑早已湮没在岁月里。
手机突然震动,家族群弹出孙子参加大胃王比赛的照片。视频里他正把汉堡塞进鼓胀的腮帮,背景音是观众的喝彩。雨滴打在智能手环的血糖监测界面上,数字开始闪烁报警。
我蹲下身,把剩下的米糕揉碎撒向天空。碎屑落在苦楝树新抽的嫩芽上,像场微型雪崩。十九岁的彭龟甜永远留在了那个欠债两百元的冬天,而活下来的人,仍在与基因里的饥饿记忆搏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