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潮第三次漫过青石板时,陈三娘的蓝布衫上终于没了海盐的白霜。她攥着双鱼银坠站在“笑信居”门口,看陆九渊正往新制的茶罐上描海马纹,笔尖蘸着的银粉在晨光里碎成星子,恰似昨夜亡夫消散时,落在她掌心的最后一点磷光。
“茶凉了便要换,人的心却比茶罐更经得住新火。”陆九渊忽然将茶罐塞进她手里,罐身还带着窑烧的余温,“西头老周的快船晌午出海,你若想谢他帮你补渔网,便带罐‘金梭茶’——那是用他新打的银线鱼晾的茶青,配着你晒的虾米,准能鲜得海龙王拍浪叫好。”
三娘指尖划过罐上未干的银粉,忽然想起亡夫坠海前,曾在她手背画过海马。那时她笑说“海马不会游水”,他便用船桨在海面划出银亮的波纹:“你看,海马摆尾时,连浪花都要让路。”此刻茶罐上的海马正昂首踏浪,鱼鳍间点缀着细小的茶芽,倒像是从旧时光里游出来,衔着新的晨光。
晌午的码头飘着槐花香。老周的“破浪号”新漆了朱红船舷,船头的海马木雕刚镀了金,眼睛却是用三娘送的茶晶嵌的——昨夜她抱着补好的渔网去船坞,撞见老周蹲在地上,对着块缺角的船板叹气。“那是阿水最后补的板子。”她当时鬼使神差地摸出银坠,在船板上刻了朵小蓝槿,“如今该换新人刻新花了。”
“三、三娘?”老周攥着船桨的手在冒汗,见她抱着茶罐走来,慌忙用袖口擦舵柄。阳光穿过她鬓角的蓝槿花,在甲板上投下细碎的影,像极了十年前他躲在礁石后,看她跪在海边祭茶时,落在浪花上的碎月光。
三娘没说话,只是掀开茶罐。金黄的茶末里卧着几尾银亮的虾米,正是她今晨特意选的“对虾干”——两只虾米尾对尾蜷着,像极了船板上那对新刻的海马。老周忽然想起去年台风夜,他看见三娘抱着亡夫的茶罐在礁石上坐了整夜,浪头打湿她的布鞋,她却对着海面笑:“阿水最爱吃我晒的虾米,说比龙宫的夜明珠还鲜。”
“尝尝吧。”三娘递过茶盏,茶汤在海风里荡出圈涟漪,映着老周鬓角的白霜。他抿了口,忽有咸鲜在舌尖炸开,混着新茶的清冽,竟比记忆中任何一次出海捕的鱼都更鲜活。“老周你看,”三娘忽然指着海面,两尾银鱼正追逐着茶雾游动,“阿水托梦说,海龙王夸他选的新茶倌不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