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南海上来的夜,连月光都带着咸腥。三艘血帆大船碾过浪头,船首恶蛟雕塑大张蛇口,将浪花咬成碎玉,每片鳞甲都嵌着夜明珠,映得海面如同流动的金箔。沈青禾立在首船甲板,腕上铁环泛着妖异红光,瞳孔深处竟有细小恶蛟游弋——那是毒龙尊者种下的“蚀心蛊”。
“清水茶寮,三日内若不俯首,便如这海。”她的声音混着螺号,惊起宿在桅杆上的夜鹭。话音未落,船侧突然浮出数十具浮尸,皆是西坪镇的茶农,颈间缠着浸过尸油的茶绳,正是前日斗茶时逃脱的黑鲨商会杀手。
陆观海倚在茶寮门前的老枞树下,指尖捻着片半枯茶青。茶青突然在掌心舒展,叶脉间浮现出刺桐港的旧景:郑和宝船泊在码头,沈氏先祖赤足扛着茶箱,箱角绣着的正是如今沈青禾腕上的铁环纹。“沈小姐可记得,你祖父临终前在茶箱刻的字?”他忽然开口,声如沉水香漫过海面。
沈青禾浑身一震。脑海中突然闪过祖父咽气前的手,在潮湿的茶箱上刻下“茶通天下,不渡贪心”八字,指缝里嵌着的,正是西坪老枞的茶梗。但眼前的幻象很快被血帆撕碎,毒龙尊者的笑声自船底传来:“她父亲已将沈家茶引卖给东印度公司,这丫头,不过是枚会走路的印章。”
茶寮竹篱突然无风自动。陆观海抬手轻挥,晾青架上的“空明铁观音”竟化作千万片金箔,每片都映着沈氏历代茶商在海上漂泊的剪影:遇风暴时以茶饼为舟,逢海盗时以茶香为盾,最清晰的一帧,是沈青禾七岁那年,在刺桐港目送父亲船队出海,鬓角别着的正是铁观音花。
“你看这茶船古道,”陆观海踏空而起,脚下浮现出由茶香凝成的古船,船舷刻满“渡厄”“布施”等梵文,“当年你们沈家茶商,用茶汤救过染疫的波斯商队,用茶梗修补过破裂的罗盘,如今却要让南洋人用铁链锁住茶箱?”
沈青禾腕上铁环“当啷”落地。她望着茶香古船渐渐化作尘埃,每粒尘埃都映着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:逼茶农签卖身契时手不抖,看父亲向恶蛟像献祭时眼不眨,唯有此刻,看见尘埃中祖父的笑脸,泪水突然冲破蛊毒的桎梏。
“陆先生……”她踉跄着跪下,掌心按在染着茶渍的甲板上,“我爹他……他被毒龙附了身,连沈家祠堂的茶神位,都换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