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绍圣四年(1097年)秋,儋州城外的咸滩上,六十二岁的苏东坡扶着竹杖,望着脚下泛着浑浊的苦水,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涩。他想起临行前小妾朝云的泪眼,想起中原故土的梅雨,想起自己“一肚子不合时宜”的自嘲——如今这“不合时宜”竟成了流放南荒的谶语。
“先生,可要尝碗山兰酒?”黎族少年阿黎捧着藤编酒碗走来,发梢还沾着晨露。东坡接过酒碗,琥珀色的液体里浮着几片红珊瑚般的椰肉,入口微涩,却化作暖流直抵心间。他忽然瞥见阿黎腰间别着的椰壳,斑驳的纹路像极了中原的竹简,更像极了自己鬓角的白霜。
“这椰壳,可曾听闻什么故事?”东坡指尖轻抚树皮,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狱中那张浸透墨汁的竹简。
阿黎怔住,远处传来椰林深处飘渺的呜咽,似风过竹林,又似鲛人泣珠。他忽然跪地,用树枝在地上画出星图:“古时有位天神,将泪珠化为椰树,树汁甘甜可活人,树干可造舟楫,唯有叶上泪痕永存——先生眼角的纹路,与泪珠神一模一样!”
东坡踉跄后退,酒碗坠入咸滩,激起一圈圈涟漪。他想起昨夜梦见的赤壁,想起黄州寒食节的冷雨,想起海南百姓枯槁的面容。月光如水,椰影婆娑,他忽然大笑:“好!既是天神托付,我便为这泪珠树正名!”
三日后,东坡在桄榔庵前种下第一棵椰苗。他以松明火把为笔,在树干刻下“天赐琼浆”四字,又命长子苏过以椰壳制冠,戴在阿黎头上。少年在火把下旋转跳跃,银白椰冠映着星子,恍若天神降临凡间。
“此冠名曰‘通灵冠’,”东坡饮尽一碗山兰酒,“你既通晓椰树言语,便替我传话——这泪珠树非灾厄之兆,而是天地仁慈的馈赠!”
话音未落,狂风骤起,椰林深处传来低沉的呜咽。万千椰叶突然无风自动,斑点汇聚成一行行金文,在夜空中勾勒出《易经》卦象: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。”
东坡抚掌大笑,踉跄着跌坐在地。他忽然明白,这泪痕不仅是思乡之痛,更是天地赋予的使命——正如他在黄州悟道,在儋州开坛授业,苦难不过是淬炼心性的熔炉。
转眼三年。东坡书院的檐角挂满青椰,苏过酿的“椰子酒”已能醉倒儋州城。某日,东坡在载酒堂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