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西洋人把这一切当作一场难得一见的东方奇观。走在南京路上,随处可见印度巡捕用生硬的中文喊着“剪辫子、新国民”。他们那鲜艳的红头缠头巾和中国人刚刚剪短、还略显散乱的短发,在街边店铺明亮的橱窗玻璃上交织辉映,形成了一幅奇特又充满时代感的画面。在大马路与浙江路交汇处,革命军设置了三个剪辫卡子,现场宛如一个紧张的海关检疫站。戴白手套的军医,手中的剪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,他们神情专注,挨个检查过往行人;一旁戴瓜皮帽的账房先生,正襟危坐,一丝不苟地登记着每一个剪辫者的姓名;还有穿长衫的文书,忙碌地为剪辫之人当场颁发盖着血红大印的“除旧证书”,整个场面热闹又有序。
卖梨膏糖的阿炳,是个热心肠的市井小民,最爱打听各种新鲜事儿。有一天,他亲眼目睹了一场极具戏剧性的场景。一位身着漳绒马褂的盐商,大腹便便地走在路上,被军警拦下要求剪辫。盐商顿时慌了神,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舍,情急之下,竟从怀里掏出一条事先准备好的假辫子。原来,这种用黑丝线精心编成的“护身符”,在估衣铺里卖到五角钱一条,价格不菲。一些精明的小贩甚至还推出了“包月服务”,每天清晨按时送货上门,用特制胶水小心翼翼地粘在顾客的秃瓢上,以满足那些不愿割舍辫子之人的需求。后来,巡捕房在城隍庙进行突击检查时,查获的假辫子数量惊人,连起来竟然能绕老城厢三圈之多,令人咋舌。
在宁波码头,一场黑色幽默般的“护辫行动”正在上演。留着“沙蟹辫”的船老大们,平日里在江上闯荡,性格豪爽又传统。他们对剪辫一事极为抵触,于是自发组成了“护辫敢死队”,在桅杆上密密麻麻地绑满黄符,口中念念有词,咒骂着革命党,仿佛这些黄符能抵挡时代的洪流。直到有一天,一艘英国商船缓缓进港,大副站在甲板上,远远看到这群留着辫子的船老大,不禁笑得前仰后合,还对着他们指指点点,满脸的嘲讽。船老大们被这笑声刺痛了自尊心,羞愤难当,最终无奈地拿起剪刀剪去了辫子。但他们又不甘心彻底与过去告别,竟在后脑勺纹上了辫子图案。这种独特的“阴阳头”后来成了江浙船帮的独特标志,老水手们还给它取了个威风的名字,叫“浪里青蛟”,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往昔的荣耀与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