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德年间的金陵城,朱雀巷口有间\"归云楼\",青瓦白墙映着梧桐树影,门楣上悬着块乌木匾,漆色剥落处能辨出\"以茶会友\"四个镏金大字。老板娘姓沈,单名一个\"湄\"字,生得面若芙蓉,眉梢总凝着三分淡愁,腰间常系条茜纱裙,裙角绣着半枝含苞的白梅。每日卯初时分,她便亲自蹲在灶前扇风煮水,水汽漫过她垂落的鬓发,恍惚间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。
嘉靖二年春,归云楼来了个穿青衫的书生。他倚在栏边要了壶雨前龙井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沿,眼尾泛红,倒像是熬了整夜。沈湄端着茶盘经过时,听见他对跑堂的小厮说:\"劳烦借张纸墨,在下想写封家书。\"
那字迹铁画银钩,笔锋里藏着股不甘。沈湄收拾桌子时瞥见信末\"不孝子陈焕章顿首\"几字,心里微微一动——去年秋闱放榜那日,这巷子里也有几个举子哭哭啼啼地砸了茶盏,眼前这人虽未失态,指尖却把宣纸戳出了个小窟窿。
申时末,书生付账时摸遍袖兜,忽然涨红了脸。沈湄看着他攥紧的荷包,里面零星的铜钱叮当作响,茶钱还差三文。\"公子可是住附近?\"她笑着接过空盏,\"明日送来便是,小店最耐得等。\"书生连连作揖,袖中掉出半块碎银,边缘刻着朵朱砂梅,正是城南银楼\"宝庆斋\"的记号。
三日后晌午,书生果然来了,怀里抱着个蓝布包袱。\"前日在巷口见您晾晒被角,\"他说话时不敢直视沈湄的眼睛,\"针脚有些松了,家母早年教过我补缀\"包袱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月白中衣,领口处新绣了枝白梅,花瓣边缘用金线勾边,在阳光下泛着微光。
一来二去,沈湄知道他叫陈焕章,祖籍苏州,随父亲经商到金陵,去年乡试落第后在城西书院做誊录。陈焕章每次来都坐在靠窗的位置,有时读书,有时写文章,茶凉了也不催,直到沈湄给他续水时,才惊觉日头偏了西。
入夏后的一个暴雨夜,归云楼快打烊时,陈焕章浑身湿透地冲了进来。他发间滴着水,怀里却护着个油纸包,打开来是幅破旧的画卷。\"方才路过秦淮河,见有人当街叫卖,\"他声音发颤,\"这是先母的陪嫁,战乱时遗失的\"
画卷展开,是幅《踏雪寻梅图》,梅枝上落着只朱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