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德年间的杭州府总有股子说不出的韵味,青石板路上的苔痕被晨露浸得发亮,河坊街的老字号飘出桂花香,连茶馆里的茶博士拎着铜壶倒茶时,那滚水冲激茶盏的声响都带着三分故事感。要说这城里最聚人气的地儿,还得是七修巷口的“听风阁”,檐角悬着七串风铃,风过时叮咚作响,倒像是给那些流传百年的老话儿打着拍子。
一、断簪记
秋老虎最盛的时节,听风阁来了位生客。那男子青衫半旧,腰间挂着个牛皮囊,进门便要了壶粗茶,倚着柱子直勾勾盯着说书先生的醒木。直到日头偏西,茶盏见了底,他才摸出半枚断簪,往桌上一放:“先生可曾听过正德三年,西冷桥畔的断簪案?”
说书先生姓周,人称“周铁嘴”,最善从故纸堆里翻出些带血带泪的段子。此刻见那断簪青玉泛着水色,簪头刻着并蒂莲纹,心下便知这是段藏着金粉的旧事。他清了清嗓子,醒木一拍:“列位看官,今儿个咱们不说才子佳人,单讲这断簪里头藏着的忠烈魂——”
正德二年的霜降,西冷桥边的绣娘阿巧在桥头拾到个浑身是血的少年。那少年左腕缠着染血的布帛,展开来竟是半幅海图,上头标着“双屿港”三个字。阿巧将人藏进绣坊的阁楼,用绷架上的蜀锦盖着,每日借着送绣活的由头,往阁楼送些稀粥。直到第七日夜里,少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声音像浸了冰:“大姐可听说过‘净海王’?”
阿巧的手猛地一抖,绣绷上的并蒂莲失了线头。净海王汪直,那是在沿海闹得沸反盈天的大海盗,朝廷悬了海捕文书,画像贴满了杭州城的城门。她低头看着少年眼底的血丝,忽然想起三年前父亲出海未归,邻里都说遇上了倭寇,可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,却刻着与这少年海图上相似的纹路。
“我爹是宁波卫的百户。”少年掀开衣襟,心口有道三寸长的刀疤,“双屿港那帮贼子打着互市的幌子,实则私运兵器,我爹带人去查,却被内应断了后路。这海图是他用最后一口气描在我里衣上的。”他忽然抓住阿巧的手腕,眼中泛起狠色,“大姐可知,杭州城里有他们的眼线,连知府衙门的主簿都收了他们的银子!”
阿巧的绣针“噗”地扎进掌心。她想起上个月给主簿娘子送绣品时,曾在书房瞥见半幅青蚨图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