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定河的水汽裹着槐花香漫过土路,李天佑蹬着三轮车转过山梁时,正瞧见牛栏山镇青灰色的屋脊浮在夕阳下。车轱辘碾过青石板铺就的镇口牌坊,酒坊特有的醇香混着酒糟的酸气扑面而来。
老远就看见“徐记烧锅”的幌子高高的在春风里晃荡,骑到店门前,刚下车正撞见店里有个穿布衫的姑娘踮脚往酒缸里撒酒曲。她辫梢系的红头绳随着动作一荡,露出截雪白的后颈。
“劳驾打听……”
话没说完,就见那姑娘突然抄起竹舀子往缸沿一敲:
“三叔!您这酒曲拌得不匀,东头这缸都结块了!”
廊下打盹的老汉惊得跳起来,忙不迭往酒缸那跑。姑娘转身冲李天佑挑眉一笑,颊边的梨涡甜得能酿蜜:
“客官稍候,待我收拾了这缸再招呼您。”
李天佑看得有趣,索性蹲在酒缸边看热闹。只见她利落地挽起袖口,露出截藕节似的胳膊,竹耙子在酒缸里翻搅的节奏仿佛暗合着鼓点。蒸腾的酒气里,她忽然歪头问道:
“城里来的?”
“替前门小酒馆拉酒的。”
“贺永强家的?” 姑娘突然冷笑,舀子往酒缸里重重一磕,
“二麻子上个月拉走了三十坛二锅头还没结账呢!”
李天佑一愣,正要细问,猛听后院传来一声暴喝:
“二麻子在哪?贺掌柜来了没?”
打帘子冲出来个精壮汉子,靛蓝短打沾着酒糟,蒲扇大的巴掌往酒案上一拍:
“想拉酒,先把之前的酒钱结了再说,否则甭想!”
瓮声瓮气的把李天佑耳膜震得生疼,看着对方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,忙掏出贺掌柜手写的凭据:
“这位大哥消消气,我头回来,这是贺掌柜写给我的条子,让我直接找你拉三大坛二锅头,说的是酒钱月结。”
汉子夺过信纸扫了两眼,突然嗤笑出声:
“说好的月结没错,可上个月的结清了吗?月底一口气拉走了我二三十坛陈酿可一分没给!还想拉酒,嘿,姥姥儿!”
李天佑一愣,心知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:
“来之前贺掌柜跟我说上个月的酒钱按惯例他亲自过来结清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