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扎眼的是西墙根那堆碎瓷片,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釉光。那是去年腊月债主来砸店时,把金老太爷留下的青花粮斗摔了个粉碎。如今碎瓷堆里竟长出几株野花,鲜艳的花上沾着隔壁酒馆飘来的酒香,倒像给这破败院落点上几点颜色。
李天佑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到二层。木格窗棂糊的桑皮纸破了洞,漏进的光柱里浮着细尘。他伸手叩了叩墙面:&34;这墙得重砌,破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大梁还受不受的住。&34;
&34;受的住,指定受的住!横梁是正经的黄花梨,当年我家老太爷从清漪园淘换来的。”金掌柜蹲身抹开地板积灰,露出底下暗红的金砖,“一砖一瓦都是上好的材料。当年这粮行兴盛的时候,运粮的骡马能从南门排到崇文门。”
“前两年小鬼子把粮行充作军需仓库,一斗高粱米换半斤橡子面,我爹活活气死在柜台后头。”他说着突然哽咽,踹开墙角霉变的粮袋,指腹摩挲着柜台裂痕:“光复那会儿刚进了二百石小米,美利坚的面粉就跟雪花似的往天津港飘,四十斤装的面粉卖得比棒子面还贱。我这铺子囤的二百石小米全烂在库里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