垂正的剑脊,托着单薄而利的剑尖在空中翻转。
天光在剑脊上分流,有那么一瞬间,绽出了虹彩。
白发的男人空握断剑。那本该可以定义剑之中正典范的剑柄,已经绞开成乱絮一团的金木丝缕,被他的五指,紧紧握合在手中。也将他右手的五根手指,割开密密麻麻的伤口。
陆霜河没有注意自己的伤口,也没有注意自己的剑,他只是看着姜望。
那冷漠如天道般的眼睛里,有一点疑问,算是罕见的涟漪——
姜望那交汇了岁月和命运的一剑,没有杀死他。
他是站在洞真绝顶,等了姜望很久的人。杀他不需要理由,不杀他才需要。
倘若今日的胜者是他,他绝不会放过姜望。
他这时候才意识到,深陷在水底的那一幕惊愕和恐惧,那是一个孩子的眼睛,第一次折射这個光怪陆离的超凡世界。
在这样的时刻里,名号为“七杀”的白发真人,定定地看着姜望。
“我要回去吃饭了。”姜望说。
陆霜河在这双悬如天镜的眼睛里,看到了自己的眼睛。
而是这样问道——
而他是往前走的那个人。
现在,此刻,在这个只能有一个人往前走的故事里,姜望说——我先走了,你跟上来吧…跟不上也行。
路过了。
他不会为姜望而收敛。
他没有问“为什么不杀我?”
此道未极,此心难死。
他只是期待更高的风景。想看到洞真此境是否还有更强的剑。
斩出那样超越洞真过往界限的一剑,他会顺其自然地往前走。
姜望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,杀他或者不杀他,也只是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的无数选择中的普通一个。
无论前方是草木还是花鸟,是人鬼还是妖魔,一剑带过就带过。
这条路,在凤溪镇的小河畔,就已经分岔。年幼的姜望和易胜锋,就已经做出了选择。彼时寻仙的美梦在天边,不敢置信的痛楚在水底。
但这也应当。
但他跌跌撞撞从凤溪镇跑出来,从来走的都是不同于陆霜河的另一条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