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华信道像一张巨大的网,勒得越国人喘不过气来。
诸葛义先偶然投来的一瞥,就要翻覆山河。
这是绝对力量的压制,在这种恐怖的实力差距面前,很多筹划都不可避免地成为笑话。
偌大的钱塘江,空旷安静得让人心慌。
先前的吞天卷地,仿佛是一场幻梦——就像这么多年来无数越国人破灭的美梦一样。
文景琇的道躯已然不存,他的馈赠在李卯眼中。
孤筏一只,横江而流。
李卯赤脚站在竹筏上,他的双脚是黝黑且粗糙的,有不断泡烂又不断愈合后,才能形成的水痂。
他的气息还在跃升。
此刻与他同样立在江面的,只有越国水师都督周思训,他也是文景琇最后任命的越国九位枢密使之一。
“我还是不敢相信。”披甲的周思训说。甲面覆盖了他的表情,人们看不到他的悲切。
“不敢相信什么?”李卯问。
周思训道:“伯鲁已经死了很多年。就算他当年没有死,到今天也一千五百零八年岁了,远远超过一尊真人的寿限!”
李卯抬起眼睑:“谁说我是真人了?”
周思训慢慢地说道:“你也并非衍道。”
李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手上的粗粝,仿佛描述这一路的坎坷。
在这漫长的时光里,他的确没能衍道。
他是越国历史上修行天赋最高的天骄,在三十七岁就已经洞真。他承载了文衷巨大的期望,受到越国举国之力的奉养,还在假意投燕一事里,掠去了燕国最后黄昏里的一抹辉煌。
他实在是应该踏上绝巅的。且要尽可能快,尽可能强。
可他没有做到。
越是心切,越是差了那么一线。那一步的距离,在时光之中演化为心魔,成为永远的天堑。
他越是不想让文衷失望,就越是走不到彼岸!
当文衷身死的消息传来,他更是崩溃吐血,走火入魔,险些道消而死,为先君殉葬。最后在紧切的关头,转为鬼修,又从头开始。
他不比那些有积累的人,不比那些早有准备的人,在修鬼之前,他对鬼道一无所知。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