恨魔君相交一事,杀他便有其因。天子还能容他,还能予他如此的信任,实在是莫大的胸怀。
凭公心而言,在当今局势里,楼约亲手杀掉楼江月,是最好的选择。
如天子所言——给天下人一个交代。
楼约只有亲手杀掉楼江月,才能真正“斩旧孽”,完成从楼枢使到楼道君的彻底转变。他只有大义灭亲之后,才能走上那洁白无瑕的玉京山,高高在上地执掌道脉一教。
只要楼江月还活着,这就是一个楼约永远不能回避、也永远无法遮挡的伤口。
任何人都可以以此攻讦楼约,而楼约百口莫辩。
事实上楼江月能够活到今日,都是很难想象的事情。
能够在错综复杂的中央大景,一路走到如此高位,楼约这样的人物,竟然会留下自己致命的弱点。
谁又能想到呢?
坐在那里的天子没有说话。
伏在地上的楼约,悲声如泣:“臣亦知只消一刀,从此天高海阔,道脉登顶,进能不负陛下厚爱,退能全我一生所求。但这一刀,当年没能斩在襁褓,随着时间的推移,也越来越难斩落——”
“臣犹豫徘徊的这些年,也是江月抗争元屠的这些年。臣眼睁睁看着她慢慢长大,看着她笑,看着她哭,看着她每日每日地活在痛苦之中,却又每日每日地挣扎前行。她多么不容易,才长到今天!
“她虽一心求死,臣无能全其所愿。”
“臣去缉刑司刑狱里,见了江月一面。”
“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。”
“她说了所有的理由,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,只有一点没有说——”
“她只有犯下这样的罪行,我才救不了她,不必受良心的谴责。”
楼约趴在地上,爬了两步,扬起血色模糊的脸:“她是爱我的。”
一时分不清脸上的血或泪:“爱我这个不能保护他的父亲。爱我这个面目可憎、连累她有今日的血脉至亲!”
淳于归耸然动容。
世上所有的痛楚,抵不上为人父母的伤心。
他感受到了楼约这些年的挣扎。
也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位楼枢使。
“下去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