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白窦袭来此的目的,所以他有些不解:“无论如何,窦氏都是当今后族,自高祖而起,至太宗之时,乃至于从今往后都是一等一的门阀,尊贵显赫、与国同休,又何必牵扯到眼下的兵变之中?”
窦袭叹着气,咳嗽两声,抿了抿没牙的嘴巴:“还不都是这些儿孙无能?人活一世,难逃一死,到了老夫这个年纪也早看透了,然而死虽然不可怕,更可怕的却是活着的时候就看到死后子孙家族的凄惨下场,这口气咽不下呀,就算咽下了,也死不瞑目。”
殷秦州蹙眉不语。
窦家这些年与关陇门阀渐行渐远,无论是太宗皇帝当初上位没有得到窦家支持故而有些迁怒,还是窦家自己人才凋零,总之权势地位骤降是不争之事实。遥想当年纥豆陵氏在代北何等显耀,北周、前隋、乃至于入唐之后都堪称当世第一门阀,而在贞观朝堕落下去,难免有所自卑,如何能够与日渐兴盛及至权倾朝野的长孙无忌走到一处?
分歧在所难免。
但无论如何,窦家始终是关陇一脉,与关陇的利益盘根错节、无法分割。
之前关陇兵变,如今关陇又依附晋王起兵谋逆,两相叠加,可以想见一旦陛下摆脱当下危局坐稳皇位,第一个就要拿关陇门阀开刀,不管窦家是否参与其中,都难以脱清干系。泹
更别说窦家后代之中与房俊颇多龌蹉,难保到时候房俊不会落井下石……
但这是窦家的事,与我何干?
殷秦州缓缓道:“窦家一门显耀、皇亲国戚,纵使有一时之磨难,迟早也会复起。况且此事晚辈爱莫能助,实不知您为何亲自到此,晚辈惶恐。”
窦袭眯缝着昏花老眼,到了他这个岁数,没有精力也没有必要跟殷秦州绕弯子,直截了当:“现在江夏郡王起兵欲覆灭伪帝、奉承先帝遗愿,胜利唾手可得。只不过房俊此子击溃左屯卫,即将攻占玄武门,难免对江夏郡王造成威胁,一旦功败垂成,其后果不堪设想……所以关陇那些老家伙与宗室里一些人去找到老夫,让老夫亲自前来卖一卖这张老脸,恳请大帅出兵攻打玄武门,以解江夏郡王之危。不知这张老脸在大帅这里又用否?”
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,他喘气喘得厉害,咳嗽一阵,一双混浊的眼睛紧紧盯着殷秦州。